这个地方以前叫构桔弄,也是老杭州人常说的水墩。像所有的城市郊区一样,这里曾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农民房,如果王石恰好从这里经过,又假如当时他有微博,应该会抱着嘲笑的态度,骂上两句“庸俗”吧。
在千篇一律地,贴着彩色瓷砖,长着怪异尖角的房子夹着的曲折小巷,有饭店、台球厅、商店、诊所、菜摊、联通移动营业厅……这些丰富而生动的人间烟火,是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无限赞美与怀念的生活情境。
水墩村的前面,是一条叫机场路的马路,马路上植满了香樟,树荫浓郁,冠盖蔽日。但当你经过时,会很容易忽略它们的美,因为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电瓶车、卡车、面包车和灰尘,以及路两旁陈旧而破败的景象,会立刻掩埋你欣赏甚至停驻的欲望。
在我的印象里,马路总是无限延伸的,但机场路除外。它的一端和其他马路一样,但另一端到笕桥镇,就已是尽头。对一个孩子而言,一条简单而可靠的路是多么的重要!因为这意味着就算走失了,只要找到它,就可以很轻松的回来。
村子的后面,是通往下沙的高架,它没有任何的修饰,赤裸、生硬、野蛮、粗砥的趴在那里,发出24小时不间断的嘶吼声。
这个村就在这样的夹缝中生活着,天上飞着战斗机,半空跑着切诺基,店里坐着小野鸡,生活单调,人员混杂,环境糟糕。
2009年5月,一切都被推土机碾成了平地。在此之前,这里的年轻人都忙着结婚,哪怕是假结婚。他们所获得的补偿,成为江干区八千多拆迁成本,与曙光之城一万二千多楼面价里的一部分。对很多生长在这里的人而言,像王朔在《动物凶猛》开篇所讲的一样:“这个城市一切都是在迅速变化着——房屋、街道以及人们的穿着和话题,时至今日,它已完全改观,成为一个崭新的、按我们标准挺时髦的城市”。这里将重新长出一些很漂亮的建筑,像过去的孩子一样,有更多来自各地的陌生家庭定居在这里,然后将它们定义为家乡。“没有遗迹,一切都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在曙光之城,我看见这些房子的营造者用很多词汇来形容这片土地,这里将拥有地铁、拥有八大城市综合体、拥有所有你关于都市想象的一切。但蜂拥而入的人们并不关心这些,他们的表情早已被大赚一把的预期燃烧得狂热扭曲。
一万二千多的楼面价,卖一万五,亏损是必然的。戚老板自己说亏了5个亿,刨去中间的水份,亏4个亿总是有的。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直接踩到底线,然后把利润,甚至是自己的成本都让出来,这也符合戚老板的性格特点,用他自己的说法,如果将曙光之城比喻成一个连,金色黎明比喻成一个团,当需要牺牲的时候,自然是弃连保团了。
但这个团能不能保下来,还是个问题。企业如果没有利润,是没有办法持续经营的,跟一个人一样,如果砍断只手可以活得久一点,为了保命,狠狠心也就砍了,如果总是这么砍下去,还不如早死算了。不过滨江藉此机会,总算回笼了一笔资金,为团的生存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曙光之城的位置比万科·草庄更靠近东站,如果不是碰上现在的市场形势,应该是利润率非常稳定的项目。无论是城市之星还是金色蓝庭,戚老板想当英雄的心从来没有灭过,只是可惜总跳不出来。在钱江新城,城市之星被蓝色钱江抢尽了风头,金色蓝庭也没有城市芯宇那么引人关注。此次曙光之城,依然是这一情结的延续。万家星城降不得,金色黎明降不起,凯旋门和杭汽发还远着,那就只有降曙光之城了。滨江觉得首次开盘,价格再怎么低,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也许万科会念几句,但就算哥不降,你草庄本身也卖得慢,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没想到城东开的盘,城北星城的业主照样跑去闹,滨江秀才算尽,碰见兵还是说不拎清,况且人家也不想听你说。
而且,戚老板没有明白,用曙光之城这个小项目,去撬动整个楼市,是不现实的。曙光之城像根小细枝,烧得再旺,热量也有限,要烧开楼市这大锅水,非木材堆不行。但楼市这锅水一天烧不开,金色黎明就一天熟不了,这就是一个两难。所以明知烧不开,也得烧烧看。而且如果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曙光之城比起第一次开盘,价格已经悄悄涨了几百块,戚老板正在小心翼翼地实现自己的构想。
我曾经说过,政府对于宏观调控,其实是出乎民意,止乎民意,对于“合理的房价”本身,并没有清晰的认识。调控来调控去,这个行业如果连小鱼小虾都没有死几只,实在是没有脸面跟民众交待。所以最好调死几家,而且最好是比较有说服力的几家,才方便为行业松绑。但开发商一个比一个怕死,一看情况不对争相落跑,都不想做死的那个。结果就是民众很愤怒,政府很尴尬,开发商很惶恐。
当然,这最后一个,是轮不到滨江的。在杭州,滨江和新湖拿地之精明有目共睹,不像金都老爱做冤大头。而且滨江经营策略一贯稳健,这种断腕求生的壮举,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果曙光之城热卖能够换来楼市的一抹曙光,说明黎明在望,降得其所。如果只是一场更大风暴前的回光返照,那就不是“卖”城,而是“麦”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