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鸢尾花

现在 电脑右下角显示是 23：31分。
很快就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道我是几点钟生的------名字上，完全不能显示，比如有的人叫雪晴，雨婷，初蕾，晨涵，------多么诗意啊，又暗示了出生的时间。我的名字，据爸爸说，取的是幼稚平凡的意思-------看来跟大多数人的思路不同，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于被人家想当然地用另一个据说更女性化的字来做名。不知道我爹当年养育我，是不是多少有点当男孩子来教养的，带着我到处玩，养得我人前人后谁都不怕，张口就一二三四头头是道，小时候爸爸很宠我，不过也很凶，没少挨揍，狠揍，到了极致，四年级时一度心心念念要离家出走，投奔乡下的外婆。
外婆家依山傍水，小河里的鱼群亮闪闪地晃人眼，山上的桃林花谢了结一树树的毛桃，稻田里藏着粉嫩粉嫩的刚生下来的田鼠，池塘里有厚厚一层层随手一橹就是满把的螺狮，极肥壮。螺狮是亲切的美味，来得趣致，做得又方便，放在搪瓷碗里，烧饭的时候同蒸就可以了，极鲜甜--------何况端个小凳在门口，拿把老虎钳和同伴比赛哪个剪螺狮尾巴尖更快的过程，是多么愉快的游戏！边PK边还能聊聊天，霍元甲怎么怎么了，小鹿纯子怎么怎么了，伴随着聊天的是剪好的螺狮丁丁丁丁掉落到搪瓷碗里的声音。等到声音越来越闷，地上落一地细密密的小尾巴尖，才觉得弯着腰这么久，腰都有些沉了。哎呦叫一声，起来，拿个箩装了，把螺狮哗啦一下先倒在石板上，搓几把，搓去泥味，最后再装回到箩里，在水里几上几下浸洗浸洗，装到搪瓷碗里，拌上盐，撒上姜，烧饭的时候同蒸。不怕麻烦的话，自然是红烧，至于孩子们吃得太贪心，被螺狮封口的那一张小圆红片给噎着了，也是常有的事。
双抢的时候，舅舅们背上总是黑红黑红的一道道痕，那是中暑刮痧的痕迹；外婆负责5个劳力的吃喝洗晒，每天鸡叫三遍起忙碌到黑透，还是不得闲，得去看看猪们鸡们。双抢的时候是要多做一顿饭的，叫做小点心。一般就是切手工面。灰黄的灶台边，大水缸的盖子翻过来，就是最好的切面板。为了把面粉揉透上劲，外婆大手下了力气，青筋爆起，肩膀也耸起来，仿佛要把整个人的力量都压上去。然后拿擀面杖一圈圈摊薄，面饼越来越大越来越薄，也越来越带劲，到后来面饼摊开的一刹那，砸到面板，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将一大张面饼叠几叠，约3指宽。可是还不能切------必得将菜刀沿着水缸沿左右来回刷刷几下，刀刃才够锋利。这时才可以手起刀落，噌噌噌板指宽面条切下来。要把这些叠在一起的面条抖开，也是要些功夫的，必得下手稳准快，才可以面条根根不乱不断。直径半米深的大铁锅，满满一锅水烧开，突突的白气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可以下面。------不过这之前，往往已经把南瓜或者土豆下进去了。面入锅，好一阵翻腾，如是两三分钟，面成。人人一大碗，坐到八仙桌边，脸埋进斗大碗里，呼啦呼啦两三分钟就下去了-----汤水不剩，面碗里只浮着模糊一点面粉的意思。
舅舅们的衣服，也是外婆洗的。一律蓝色的褂子，背上，白花花盐碱。至于肩膀上，往往打着补丁。裤子一律都是挽起来到膝盖，所以要洗的时候，外婆必须一层层翻卷下来，边翻卷，边掉泥巴。干的，湿的，都有。
洗衣服是在村里的池塘。池塘水碧绿，四周一圈石板，妇女们蹲在石板上，拿棒槌捶打衣服，哗哗地把衣服甩到水里，水声很大，比水声更大的是妇女们的谈笑。要是来了个还未出阁的闺女，必定有妇女大声问：“嫁妆准备好了没啊？” 不把那闺女说红了脸，落荒而逃，不罢休------身后一长串大笑。
凑热闹的还有大白鹅。大白鹅姿态极高贵，不管妇女们如何调笑，被单啊衣服啊把水面弄出多大动静，它们只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光从水面以上的部分看，是完全想不到水面以下它们的掌正一刻不歇。间或大白鹅会伸一伸脖子，高叫几声，声音极雄浑有力。------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大白鹅更高贵的动物。它是乡村的王者。
乡村里，还有一个主角，是狗。各色草狗。从上村到下村，经常聚在一起，如果一个遇见陌生人发出警告，瞬间，其他的兄弟们都会行动起来。“若是那敌人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猎枪暂且不用，狗阵就能把人胆吓破。狗怕人还是人怕狗？大人是敢于呵斥狗的，骂一声畜生，狗眼睛里会暗淡一下，瑟缩一下，不敢动----不过也不就此作罢，还是警惕地看着陌生人，一脸严肃，不可侵犯。狗真是忠诚的家奴，很多时候比人讲信用多了。梅艳芳花凋已经4年，阿妈阿哥仍然为遗产上蹿下跳出尽百宝；彼时刚刚下世尸骨未寒，她名下的慈善会，高徒一个未到；妈不爱哥不亲，她最重视朋友，肯为朋友一掷千金，临终前为了跟一个个朋友亲眼告别，一定要打吗啡--------可是，只不过是，酒肉穿肠过，金散人情薄。不如她一只狗：阿梅谢世后，这只狗绝食，8日后追随阿梅芳魂一缕去了。至于狗救主的其他故事，也有所闻。一样是狗，乡村的狗没有高贵的主人可以附会，可是忠心还是有的。只可惜托生在乡村，命贱，常常挨饿受冻，不像鸡鸭猪，总能享受定时喂食的待遇。所以偶见狗追着小婴儿的屁股，舔那一汪淡黄色半流质物质----想来也是饿惨了吧。狗贱，所以有旧时农村娃子名叫二狗子，狗剩儿，图命贱自我生存能力强的意思。可终究不是好词--------著名的狗不理包子，要走向世界，却为名所苦，重金征得的名字是：go-believe.
英谚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上馆子吃饭打包的也叫doggie bag, 此说法本来透着亲切，可近年来有称此说法有歧视狗的嫌疑-----狗的地位之高，可见一斑。文化交流这事，说大很大，一个狗字就有几千上万字文章好做，说小，也小-----俯拾皆是，会心一笑，可也。
时间竟已到0：40，是新的一天了。07-12-01. 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据说我妈是在晚上8点多开始肚痛，那么算来，我不是她生的头一个孩子，也许我是生在半夜？ 这么说来，我的34周岁，应该差不多正式结束了。
我是家中老大，不过我本来是可以当老二的。前头还有个姐姐，可能几个月的时候就夭折了。到了我，生我那天，妈妈为了什么事，一天里走了30里路，回家就开始肚痛，一阵强过一阵，爸爸冲下楼梯把叔叔婶婶叫起来，拉了辆板车往公社医院赶。到了医院没进门就大嚷大嚷-----把医生给叫得忙不迭。给我接生的医生，名叫荷花。徐荷花，好像是。我以为医生，作为一个乡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名知识分子之一，还是女的，名字总要与寻常村妇不同才好，没想到，仍然是这么土的一个名字。相当失望。
妈妈赶30里路的结果就是，我生了，早产儿。我生下来4斤半===一只猫的重量。头只有拳头大。并且连续一个礼拜，眼睛没有睁开过。来相看的邻居担心，我这女娃娃会随了我前头的姐姐去了。小时候病痛不断，爸爸尽他最大能力，给我吃得相当奢侈------好比说，一般宝宝吃荷花糕儿，我吃奶粉；已经过了宝宝的阶段了，其他小朋友跟大人一样吃泡饭，我照样麦乳精奶粉不断顿。真是物极必反，小时候我爸如果不给我吃那么好，我想我大了也不至于总是跟体重斗争，还屡战屡败。爸爸给我起名字，叫我稚小平凡，可能是希望我能健康长大就好，人呢有孩童般天真纯稚就好。
可惜，这么有用心的一个名字，常人多不能理解。我这稚字，上学时被老师改了----虽然很相似，意思也很优美似乎更适合女孩-----不过我觉得，我自己长成的面目和性格，还是更符合我爸爸给我的那个字的意思。老师当然也不是故意改的，只不过用常人的思维来猜度了。
爸爸怎么会就接受了老师改了我的名字呢？仅仅因为对老师太尊重吗？还是因为这老师是老乡-----到了大城市能碰到一个老乡，这概率太低了，因此老乡这一层关系足以叫我爸妈欢欣鼓舞。不过据我妈说，更深层的原因是，我属于走了后门提早半年上学的-----这后门就走在这素昧平生的老乡老师这里，也就是说，是报名的时候才攀上老乡关系的。也是我爸和我老师两个人，乡音都重。因为走的就是这临时攀上关系的老乡老师，所以，老师说啥就是啥了。
老师姓冯。永远是齐耳短发，耳后的头发用几根黑发夹整齐地压住了。龅牙。胖脸。天稍冷，就是暗花的中式立领的罩衫。背微驼。可是，人极和善，对我极好。按说老师乡音这么重，语文课会有些先天不足的，可是奇怪，我自小语文的音标学得极准，普通话发音很地道，真是奇怪的。
冯老师教了我一二年级。我第一批入队-----统共才两名小朋友哦。不过我也常给她添乱------经常找不到东西，丢三落四的，或者就是毛笔字课上，不知怎的，就会呼啦啦把自己的墨汁给打了，不但自己一身，其他同学也往往不能全身而退。其他任课老师有时候会跟她告我的状。很丢脸哪。她就说，还小还小，整个年级我最小，大起来会好的。-----惭愧，到如今34都过了，丢三落四这个毛病，还是没有根治。
大约是5年级的时候，我和爸爸去看望冯老师----必须用看望这个词。不用这个词，没法体现我爸的诚意。爸爸好像是带了他自己在院子里开辟的荒地上种的南瓜玉米之类给冯老师。冯老师见到我们，十分高兴。叫她儿子去买棒冰。听说她儿子已经上大学，我十分崇拜，偷偷地看了好几眼。不过这个新鲜的大学生，当然不会对我这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圆脸丫头多看一眼吧。嗯，大学生是有礼貌又骄傲的。这，算是大学生给我的第一个正面刺激。
相比你年轻的面容，我更爱你沧桑的皱纹。
我开始老了。老人，总是回忆过去。从来没有去记忆过的细节，行云流水，点点滴滴，从时间里，走出来。人的童年是最纯粹的。简单，直接的纯粹，所以，从来也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07-12-01 1：15

业余爱好者

勤劳的人,要奖励的

胖胖羊

送你一朵生日花

十二月一日
生日花：腐肉花（carrion flower）
花语：自我主张（self-contention）
花瓣呈黄底茶色，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红色绒毛。而且花朵很大，直径可达十二公分，相当的引人注目，宛如一直固执己见的自我主义者。因此，它的花语是－自我主义。
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而诞生的人自我主义很强。就是如此明显的拥有自己，和恋人因吵架而分手的可能性很大，要特别注意有时候适度的妥协也是很重要的。

lotus_l

迟到的祝福：生日快乐:emo84_
记忆的碎片象一串珍珠，粒粒饱满且闪着珠光:emo80_

临江柳

长了点，有心情时再来拜读。

鸢尾花

原帖由 胖胖羊 于 2007-12-2 11:18 发表
送你一朵生日花

十二月一日
生日花：腐肉花（carrion flower）
花语：自我主张（self-contention）
花瓣呈黄底茶色，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红色绒毛。而且花朵很大，直径可达十二公分，相当的引人注目，宛如一直固执 ...

hehe  有道理 生活是妥协的艺术~~~ 谢谢羊~~

鸢尾花

谢谢莲姐~~~~ 冷空气来了 以后还爬山去吗

鸢尾花

谢谢胡斑~~~~ 好大方啊~~~

鸢尾花

柳兄有诗才  见笑了:)

lotus_l

原帖由 鸢尾花 于 2007-12-2 17:17 发表
谢谢莲姐~~~~ 冷空气来了 以后还爬山去吗

目前我们每周都在活动的，但时间比较早，基本上送儿子去学校后就直接走了，如果人多的话，才会再回政苑接TXM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