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双城（转）

RIA

有没有这样一座城市、一套房子、一个人，是你如此渴望拥有。这种渴望让你暴躁、挑剔、难以接近，而你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样子，只有偶然遇见或者错过的时候，才会有强烈地声音响起：它就是你要的。于是费尽一生，回头找寻。

  这就是生活。在行走的屋檐下，在幸福的双城里。
——题记

RIA

（一）

我羡慕那些四处漂泊的人，除却天南海北的流浪旅行，他们在生活与未来面前闲云野鹤的轻慢也是我钦佩的重要原因。只有心灵的自由才能使他们如此包容、欣赏和赞美自然广袤的神奇与美丽，才能把路过的每一座城市、每一种生活、每一处风景都容纳成优美的心灵家园，并因此获得安宁。
我在这座城市出生，很多年前，这里并没有这么多的汽车和大厦。它们同我一起生长，我的声音变粗，长出胡子、喉结隆起、呈现出一个健康雄性拥有的全部特征，它变得体积宠大、喧闹、拥挤、展示着大都市所应具备的所有繁华，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自我拯救，仿佛在人流中被裹胁前行的娇弱女子。这种身不由己的经历让我们彼此爱慕、惺惺相惜。
我是在傍晚6点30分遇见她的，这是这座城市妖艳开放的时刻，那时候一号地铁正迅速地驶向市区，在市中心某个高档酒店的包厢里，有一个中学同学的班级聚会在等着我。因为担心开车堵车迟到，我选择了这样一种快速便捷的交通方式。在进入三号车厢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她，这个用手托着下巴的有着狐狸一样小脸的漂亮女子，她穿着黄色短袖衬衣，蓝色牛仔裤，身型丰满而修长。这种突然的邂逅让我感觉慌张，我装作没有看见地随着人流往前挤，直到她的视野不可能发现我。
当我长吁一口气，准备好最自然的笑容回来招呼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那个座位上倚着一个打着嗑睡的银发老妪。
我到达酒店的时候，聚会刚刚开始，除了班主任和几个联系比较多的同学，其他的人都已经近二十年未曾相见，时光将一切冲刷得光洁如新，包括友谊。大家都装出久违的兴奋与欣喜，男同学之间相互拥抱、拍肩抚背、询问近况、联系生意、举杯畅饮、大声干笑，女同学则家长里短、美容养颜、互相恭维。我在这群中年妇女中努力寻找她的影子，直到聚会结束，都未曾发现。

RIA

（二）

我记得她的名字，艾雅。这是一个很洋气的名字，但在当时，人与名却相隔得实在太远，她经常穿着青布土裤和蓝色布鞋，尽管这样的布鞋在现在已经成了奢侈品，但在当时，却是众人嘲笑的对象，被纳入嘲笑对象的还有她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军绿的洋瓷缸，眼角的煤灰和头顶手工红线绕成的发筋。她是外乡人，父亲在滨江附近的一座建筑工地打工。
在班上，我是最调皮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之一。但我从来没有嘲笑过她，也是班上没有嘲笑过她的少数人之一。时至今日，我已经忘记了其中的缘由，但总之不可能是因为品质高尚心怀天下之类，可能只是因为不屑，或者是不想从众的孤傲。
但这样的孤傲给我造成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在一次座位编排的时候，她成了我的同桌。
对于老师这种所谓精心观察后的人性化安排，我提出了强烈抗议，但胳膊拗不过大腿，我因此沦为了同学的笑柄。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逆反心上来反而使我决定靠近她，比如故意大声和她讲话，做一些亲密无间的动作之类，并因此和一些同学疏远。那段时期我像离群的老鼠一般苦闷，自卑，抑郁，表面却装作毫无所谓。但这却让她很是感激，我的抽屉里因此会经常突然出现一个苹果、香蕉，或者其他的小吃。我知道这是她的补偿，看到它们总让我有一种无名的怒火。当有一天我发现座位里又出现一个桔子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像一只失控的狮子，一脚蹬翻了书桌，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他妈以后别动我桌子！谁稀罕吃你这些烂东西！死扫把星！”
她被我失乎失控的举动吓呆了，怔怔地望着我，然后扭头冲出了教室。
接下来的二天她都没有来上课。我英雄的行为得到了同伴的刮目相看，又得以重新融入到班级大家庭的温暖之中。但那些天我眼睛里老是晃着她望着我的样子，以及从眼角落下的大颗的眼泪。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子，或者我感觉过后悔，但这种情绪现在也已经记忆不清。
二天后她回来了，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更加地沉默寡言，要不是老师偶尔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她可能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我知道有时候她很想跟我讲一些什么，望一下我又回头看书。她听课很认真，但可能基础太差的关系，成绩很糟糕，在一次元旦晚会的时候，大家都在开心的吃东西、唱歌、跳舞，惟独她一个人捧着本书在角落里努力地看，这也成为大家玩笑的笑料。
那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雨水也隔外的连绵不绝。在一个雨落的阴暗的周末，我在楼上写作业，看到楼下噼噼啪啪地在搬家，下去问母亲，母亲说，原来租我们房子的那对夫妻搬走了，现在迁来了一对父女俩。我兴高采烈地下去帮忙（实际是想偷会儿懒），差点被一个人撞上，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扛着一个大的蛇皮袋往屋里挪，仿佛小蚂蚁背着大的米粒，她抬头看我，我吓了一跳，是艾雅。
我们都愣了，这时候一个很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你孩子啊，长得好白净呢。”
这大概就是艾雅的父亲了，他身材很高大，穿着一身很脏的深蓝制服，脸上全部是泥尘，头上还带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微笑起来，很憨厚的样子。他的普通话比艾雅还要差一些，我想这声音要是在我们班上估计会让那帮家伙笑上半年的。
“哪里，这孩子，就贪玩，死不争气。”母亲的声音略带骄傲，然后揪我耳朵，“上去写作业去。”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出来是有理由的，我挣脱母亲，“她是艾雅，我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母亲也愣了。
“这下好，这下好，你多教教她，这伢儿，基础差。”艾雅父亲的声音很惊喜。
“要多向人家学习，看看人家多醒事。”母亲借机教导我。
艾雅搬到我家来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从前那么敌对。但我一直刻意向同学隐瞒着艾雅住在我家的事实，每天放学也刻意地很早离校，避免跟她走在一起。艾雅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每次放学后总是在教室待着。这成为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学校开始实行晚自修后，放学的时间调整到晚上八点半，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RIA

周五的晚上，我并没有急着回来，而是偷着去同学家里看影碟，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上下起滴滴嗒嗒的雨。我家是标准的城中村，从巷口进去的那段路因为路灯坏掉，加上路面不平，常年失修，来来回回都得格外留神。在巷口的时候，我看到有个黑影坐在地上，黑影传来嘤嘤地抽泣声。
  我吓了一跳，过去看，这不艾雅么？“你怎么了？”我问。
  “我摔到了，站不起来，又，又怕黑”她抹着眼泪说。
  我扶她起来，“脚怎么样？还能动么？要不我背你。”
  “不用了，我可以。”她的声音很坚定。
  “那你跟着我，慢一点。”
  她一瘸一瘸跟在我的后面，在进入巷子中心的时候，世界一下子仿佛完全黑暗起来，黑暗中传来她紧张的呼吸，她轻轻抓紧了我的衣袖。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成就。
  在家里供出租的十几平米的小单间中，什物满满地堆了一屋，却摆放得紧然有序。
我问：“你爸爸呢？”
  “他平常在工地上住，他说我大了，在工地上不方便，也不安全，才硬要给我租个房子的。”
  “那****妈呢？”
  “我七岁的时候她就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埋下了头。
  “脚痛么？”
  她点点头。
  “我去帮你拿一些红花油。”
  我去房间里拿了红花油和膏药，她的布鞋已经湿透，脚踝肿了很大一块。
  “都怪我自己不小心，那边那个下水盖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我没有看到，就一脚踏进去了。”
  “以后得注意一些。忍着点，有些痛的。”
  我帮她擦好红花油，然后贴好药膏。这中间，我知道她很痛，却一直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明天再擦一次，连续个二三天，应该就会好了。早点休息。”
  我站起来，她说：“谢谢”，然后眼泪又落了下来。
  在走的时候，我回头看见她的脸，突然发现她是很美的，奇怪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查觉。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艾雅和同学们渐渐地熟悉起来，大家都很喜欢听她讲她老家的故事，讲连绵起伏的山，山上新鲜的蘑菇，和四处奔跑的野兔。她脸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了，我们也不再避讳一起上学放学。艾雅的处境发生了很好的转变。
漫长的雨季终于在春天的末尾结束，明亮的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如同刚出浴的少女般清新可人。我和艾雅去钱塘江边放风筝，尽管已经过了最适合放风筝的季节，但这是我们计划了很久的行程，花费了很多的精力，不实施总觉着心有不甘。那时候江风适好，我们满怀期望地指望着亲手制作地风筝能够展翅翱翔，但来来回回跑了近千米，却始终飞不上天。
  我们气喘吁吁地倒在草地上。天空中白云朵朵，令人神往。
  “你喜欢读书么？”艾雅突然问我。
  “不喜欢，读书不好玩，但不读书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我笑了。
  “我也不喜欢读书，是爸爸逼我读的”她似乎自言自语。
  “那不读书你想做什么？”我很奇怪
  “我想早点赚钱，这样爸爸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对了，等你有钱了你最想买什么？”她问我。

RIA

“车吧”，我一直梦想有一辆帅气的小汽车，“你呢”，我问。
“房子。我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就不用老是搬家了。”她说。
六月还没到艾雅就突然搬走了。那时候空气里已经充满了夏天的味道，在盛午的时候女人们已经纷纷撑起了遮阳伞保护皮肤。艾雅父亲所在的工程队有了变故，她必须随着父亲去另一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工地。我一直觉得建筑工人像城市的接生婆，接生着一幢又一幢华丽的建筑，而等建筑完工，全新的风景诞生，一切荣耀却与他们无关。但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些，我只是知道，艾雅又要面对她最厌恶的搬家了，她又要去另一所陌生的学校，认识一些陌生的人，受到另一些陌生孩子的嘲笑。
艾雅搬走的那天我们正在测评考试，是我最善长的英文，看见试卷上那些歪歪曲曲的英文单词，我突然觉得生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的样子，周围是一张张惊恐的脸，无数长得绿巨人似的鬼影在向我扑过来，这样的幻觉让我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我在试卷上写了名字和考号，胡乱填了答题卡就跑了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艾雅已经走了，一个长相萎琐的青年男子想租下这套房子，在跟母亲讨价还价。我走上楼梯，一种叫失落的情绪涌满了胸口，在看见桌上那瓶红花油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啦流了下来。
艾雅走后第十天我收到了她从新住址寄来的信，信写得很简短，大体意思是她现在很好，已经安顿下来了，而且又上了学，叫我不用担心之类，字迹非常娟秀。而我立刻回了信，告诉她要注意身体，要是被人欺负了要勇敢反抗。
——这也是我有生以来写的第一封信，寄信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感觉挺不信任面前这个冰冷的铁箱子，它真能够把我的思念完整送达到千里之外的艾雅吗？万一要是没有人开它呢，我的信不是就长眠在里面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飞过去，要这样该多好！我在信箱前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着牙放了进去。
一周后我再次收到她的来信。生活委员把信给我的时候我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艾雅说现在的同学没有欺负她，她过得很开心，而且她的成绩也好多了，这让我很安慰。我们的“信”生活就是这样开始的，一直持续到中学毕业，这使我们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却仿佛一直在彼此身边。
中考结束后我顺利考上了区重点高中，得到消息我热切地把喜讯与艾雅分享，并告诉她自己新的通信地址。信寄出后却仿佛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RIA

（三）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当时我和艾雅应该并不止现在叙述的只是“朋友的熟识”，那会儿我们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却几乎朝夕相处，中间一定有过某种暧昧的情愫存在，否则在她离去之后自己也不会如此难过。但现在自己却无法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爱情曾经经过，时至今日，关乎过往的记忆早已被时间的长河冲刷得支离破碎，尽管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忆起她的一颦一笑，她说过的一些很具体的字，红花油的气味，甚至写作业时候手臂偶尔碰触的心灵悸动，但它们无法串联起我们相处的全部，生活更多的情境隐藏在一些容易遗忘的平淡情境中。之所以确定我们不止熟识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的亲密曾经引起过母亲的不安。那时候放学后我经常会去艾雅的小屋里写作业，有时候她会到我房间来。我们一边写一边开玩笑，这种玩笑中一定有打情骂俏的成份。母亲曾经半开玩笑的试探过我，而我用“怎么可能呢”打消了她的顾虑。
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并没有超越同学友谊的亲昵举动。比如牵手拥抱之类。我所承认的是有一次艾雅洗完头出来跟我说话，我的目光曾经定格在了她微微隆起的乳房上，这种定格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却让我耳热心跳羞愧难当。
在和艾雅失去联系之初我以为是邮件的传递出现了失误，于是又写过一封信投寄出去，却依然了无消息，艾雅像是突然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如穿过窗棂的清风一样。这样的结局让我在很长的时间里对人生充满悲观，仿佛看破红尘的佛教信徒。也使我理解了为什么艾雅如此希望拥有一座漂亮房子，因为只有在自己的房子里才能自由的梦想，仿佛《把根留住》中唱的一样，房子是我们栖息心灵的根。
（四）
接下来的人生是快镜头的，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然后又顺利地毕业，在这样的中间经历了恋爱、分手等人生必经的课程，完整从容，波澜不惊。 毕业后我在钱江新城一家金融机构上班，三年前，辞职和朋友开了现在的贸易公司。
有些时候，我还是会想起艾雅，甚至会如同怀春期的少男一般梦想生活制造惊喜让我们浪漫的重逢。每次中学同学聚会我总是去得最积极的那一个，尽管我知道在聚会上遇见她的机会非常渺茫，但我始终期待艾雅有一天来找我，也许她已经恋爱、结婚，甚至成为孩子的母亲，但这都无所谓，只要知道她还在很好的生活，这就足够了。很多年前，我并不知道艾雅会成为自己牵挂一生的人，这是命运令人匪夷所思的选择，没有理由可以解释。
我的家在滨江正中心一个叫东方郡vland的社区。在此之前我经历了滨江从农村到大都市的惊天巨变，在这样的变化中，我已由激情洋溢的热血青年变成一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只是依然单身。
——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渴望结婚或者是一个偏激的独身主义者，相反，我一直渴望拥有家庭，甚至在朋友的怂勇下去相了很多次亲，但一见面，直觉总是告诉我，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而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想想面前的女子将要陪伴自己度过一生，就会很肯定的给出否定的答案。
我相信有一个人在等着我，她会让我奋不顾身甚至抛弃所有，她就停留在我即将路过的某处，我所需要的只是放轻松，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将头、手伸出窗外，或者中途转向。
我期待完美幸福的突然降临，尽管它们被朋友称为痴心妄想。

RIA

（二）

像过去几次搬家一样，后来不久我就搬走了。搬行李的时候我感觉脚步深深浅浅的，摔倒了很多次。父亲工程队的卡车开走的时候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想起小 R的脸，他那时候应该正和同学们在教室里进行一次重要的测评考试吧，这也是我准备很久的一次考试，我突然舍不得离开这个学校，舍不得滨江，舍不得杭州。
在新的地方住下后不久父亲就将我送去了附近的一所中学，安顿好后我立刻给小R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在这里受到了同学友好的对待，他们并没有如以前的同学那样嘲笑或者讥笑，而只是微笑地望着我。
我后来才知道自己不再会受到以往那样的待遇了。
——那天回去以后我迫不及待的打开镜子，里面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
三年后当我确定“美丽动人”这一点的时候，便将这个消息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小R，信寄出去的当天晚上，我就搬走了。
在新的住处，我担心那封信小R会收不到，于是立刻又写了一封信给他，然后像往常一样等待回信。可是却再也没有等到。
那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小R已经去读高中了。
这或者是宿命，在以后的很多日子，我都会碰到这样的情景，两个人同时换了手机号码，或者同时去了一个陌生的地址，然后再也无法联系。只是，没有任何一次同此次告别小R一样痛彻心扉。那段时期我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只要可以回去小R的身边，我愿意付出一切。可是有谁可以倾听到我的声音么？

RIA

（三）

失去小R五年后，我失去了我的父亲。因为一次施工的事故，他被楼上飞下来的砖砸中了头。
我已经哭过太多的眼泪，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感觉痛楚。

RIA

（四）

我在那座城市用父亲离开后的赔偿金租了一个小房子，考上并且读完了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义无反顾的去了杭州。
抵达杭州的第二天我就去了滨江，下车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四处都是摩天大楼和如水的车流，跟市中心一模一样。我试图凭着记忆去寻找自己以前的学校和小R的家，却发现早已消失不见，原来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写字楼。连道路都改变得如此彻底。
之后我去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私营电子企业应聘业务员，在应聘的时候那个职员傲慢的语气刺激了我，他说：“这通常是一个男孩子做的工作，你行么？”我告诉他，我会用行动让他闭嘴。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这个企业的老板，二年后，我成为了这家企业销售部的主管。我在人前塑造了一个成功的白领形象，这个形象让我自己都为之着迷和惊叹，仿佛过去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如同滨江一样改变得彻底。我在这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和汽车。成为一名真正的都市人，偶尔说起自己过去的经历，所有的人都会笑着说：艾小姐真是一名文学家呢。他们始终不相信，一个皮肤姣好、气质优雅的部门经理曾经是让同学嘲笑的农民工的女儿。
而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他或者和我在同一座城市，又或者他已经去了北京、上海甚至国外。我并不喜欢等待，并且知道自己的等待毫无意义，因为就算等到了，也仅此而已，二十多年，他可能已经成为某个幸运女人的妻子，或者调皮孩子的父亲。但冥冥之中总会有声音在提醒我，使我在努力试着和人恋爱的时候，反复提醒我，他们并不是我要找的。女人总是更多地依赖直觉，就像当自己看到东方郡，立刻肯定它是我要找的一样，男人和房子都是安放女人心灵不可或缺的部分，爱在，幸福才会在。
—— 回忆这些的时候我正坐在哐当作响的地铁上，我要去市中心一个高档的酒店参加一场客户联谊会。因为担心堵车，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出行。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站点已经到了。在下车的刹那，我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小R，然后又扯扯自己，嘲笑自己是疯了，小R现在应该是个成熟的中年男人了，就算他在我的面前，我可能也无法辨认。

那年的元旦下了很大的雪，小区一年一度的业主联谊会又开始了，这一次业主将vland和ihome的业主都聚集在了一起。通常在这样的时候，我早已出去旅游，但大雪封路扰乱了自己出行的脚步，在邻居的鼓励下，我决定去凑一凑热闹。
“或者你可以碰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呢？”她开玩笑说。
我无奈的笑笑，但还是精心打扮好自己。我们结伴穿过春晓路，去了vland，其实从心底里来说，我更喜欢vland的优雅与从容，但谁让女人都喜欢自欺欺人呢？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忍俊不禁。
聚会厅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我们挑了一个最偏僻的座位坐下，看见那些携家带口的幸福家庭，就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像是色狼见到了美女一般。接下来文艺表演就开始了，表演节目是由业主联合会组织的，东方郡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居然一些著名的表演艺术家都名列其中，我开始为自己的到来庆幸起来，并后悔前些年错过了这么精彩的表演。
一切都是从这时开始改变的，台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他径直走到那架黑色钢琴边坐下来，对着麦克风说：这首歌是我自己创作的，我要将它送给一个我二十多年未曾相见的朋友，尽管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一直相信她会在等我，就像我在等待着她一样。歌曲名字叫《艾雅》。
他说完，就弹唱起来。忧伤的钢琴旋律渐渐弥漫了整个vland大厅，我的心像突然被重锤击中，眼前的光线缓缓消逝，四周如大雪般寂静无声。
（全文完）

alps

记得以前看过张爱玲的双城记
那是一种穿越人性深处的无奈和悲凉emo_70D

tianshangrj

记得以前看过，写这个小说的作者是个小妞，这个软文功底不得不让人佩服

bonejie

东方郡御用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