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的那个春节

李子5407

        我16岁就到淳安的生产建设兵团，在那里度过了9年的知青生涯，其中有3个春节，是在连队里过的，而令我终身难忘的，则是1972年的那个春节。
       除夕的前一天，连队里终于杀了一头猪，我们几个留守的知青早已垂涎三尺，正盘算着怎样让常年寡油的饥肠好好地滋润一下时，却传来通知说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因此，除夕的年夜饭，是每人一大碗用野菜和麸皮做成的“忆苦饭”，那红烧肉，也只能干瞪眼了。
       年初一的一大早，我们3男3女6个知青，分划着两条五吨船就出发去县城运肥了。
       刚出发的时候，尽管天阴沉沉的，湖上寒风凛冽，但天气还好。谁知划出不到半天，天上就开始零零星星地下起了雪籽，很快地，雪籽变成了飘飘洒洒的雪花。
      到下午的时候，雪越下越密集，大朵的雪花直扑我们的脸，把视线都挡住了。湖上白茫茫一片，能见度很底，辨不清哪里是岛，哪里是岸。风也越来越大，掀起了一个接一个的浪头, 在风雪肆虐中，我们的船像一片树叶在波峰浪谷中颠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船实在是无法继续向前划了，我们只好先随风把船停泊到一个无人的荒岛边，想在这里过一夜，等明天再走。
       由于刚才划船时用劲过大，我们穿着橡胶雨衣又不透气，内衣都湿了，这会儿一歇下来，冰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冻得直打哆嗦。多想赶快有一口热汤暖暖身子，然后钻进棉被里。这时才发现，刚才我们只顾划船，忘了把船蓬放下来，堆在船舱里的棉被已经被飘进的雪花浸润得湿漉漉的。更不幸的是，也忘记把放在船头锅灶旁的火柴收起来了，那盒珍贵的火柴早已被被雨雪打湿了。这下大家全都傻眼了：没有火柴，意味吃不上饭，没有棉被，意味睡不成觉，在这个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茫茫湖上，该怎么度过这个风雪夜！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大家又冷又饥，全凭着消耗自己有限的体能来顽强地抗争着，坚持着。
       希望的曙光出现了。突然，我们发现远处的湖面上有一艘客轮正缓缓地驶来――这是一天一班汾口开往县城的客船。有救了！我们顿时激动起来，“救命呀！救命呀！”求生的本能让我们纷纷脱下外衣拼命的扬舞，竭尽全力的喊叫。
       客船终于看见我们了，它慢慢的调头向我们驶来，在我们旁边停靠下来。我们叙述了情况，提出能否将船挂在客船的后面，把我们拖到县城去。船长是一个中年人，他沉吟了一会，说风浪太大，不敢冒这个险，他提出让我们先上两个人到客船上，把我们送到县城，再叫我们去兵团部想办法援救。这个办法也行，于是，我和金梅两个女知青就登上了客船。
       船舱里挤满了人，船长把我们带到服务员的休息室。几个女服务员忙给我们让座倒水，一个胖胖的女服务员还拿出两个粽子塞到我们的手里，同情地说：“肚子饿坏了，快趁热吃吧，这么小的年龄出来受这种罪，真是作孽哟！”捧着还温热的粽子，我俩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天黑时分，客船靠岸了。我们一口气跑到团部，谢天谢地，还有一个现役军人在值班！听着我们语无伦次的焦急述说，值班的军人脸色凝重起来，他马上拿起电话开始联系救援的船只。正是大年初一，通讯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找人很费劲。我们就坐在那里等，眼睛盯着那部维系着知青战友生命的电话机，心急如焚。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救援的船只和驾驶员终于准备就绪。我们又上了船作向导。快到船停泊的水域时，机帆船就把探照灯打开，在湖面上来回搜索寻找，终于发现了那两条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船和船上已经饥寒交迫的另外四个知青。
       得救了！脱离险境的我们相拥而泣，船上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一瞬间，我们对什么是劫后余生有了刻骨的体会。
       回到县城，已经是半夜了，团部安排我们在兵团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结着薄冰的码头上，又出现了我们挑着沉重粪桶的身影……

云溪春早

听父辈说，那个时候乡下生产队组织青壮劳力摸黑去城里偷大粪，运回作肥料。

叶嘉园

云溪春早 发表于 2015-3-1 02:35
听父辈说，那个时候乡下生产队组织青壮劳力摸黑去城里偷大粪，运回作肥料。

真是一段难忘的岁月，依然是如此清晰。娓娓道来，如身临其境，感慨万千。

李子5407

云溪春早 发表于 2015-3-1 02:35
听父辈说，那个时候乡下生产队组织青壮劳力摸黑去城里偷大粪，运回作肥料。

关于挑大粪，我也有一段苦涩的记忆，曾经因此写过一篇《运肥记》，被杭州市政协文史资料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