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河的早晨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是只愁天亮不愁夜。也许是长期从事新闻那个不是正常人干的活养成的坏习惯。越到晚上脑细胞越活跃。早上10点前人好像傻傻的。朋友说,如果想做骗我的事最好是早上。唉……
可那天在根河,早晨不到5点我却破天荒的自己醒来了。头天跟地瓜、小武说好的,早上6点准时在大堂集合,去山上看日出。
5点50分不到,我已经傻激动、傻激动地来到大堂。宾馆总台值班小姐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疑惑的问我:“那么大早要走啊?”我说:“不走,去山上看日出。”她不相信似的瞪大眼睛说:“这么冷的天,看日出?”然后一脸不理解的笑着摇了摇头。
早上6点整,头天说好的出租车准时的停在了根河宾馆的门口。6点零5分,天才朦朦亮,我们4人在王师傅的带领下,沿着冰雪覆盖的路出发了。
街道静悄悄的,整个城市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外面的气温很低。路面上都结着厚厚的冰,树上挂着雪白的冰霜。王师傅把车里的空调打的暖暖的,坐在车里倒也不觉得冷。
车小心慢速的沿着一条小路往山的方向走。越往里走,路面的冰层更厚了,车轮在冰雪上时不时的打着滑。白茫茫的原野和山坡还没有从睡眠中苏醒,四周寂静一片。
山路还不算太窄,走上去不太艰难。半小时不到已经到了一个山垭口。王师傅将车停在路边,指着边上的一座小山包说:“你们爬到这个山上就可以看到日出了。”
眼前的小山包其实不高,但没有路。陡陡的山坡上全是荆棘和已经枯萎发黄半人高的茅草,半山腰到山的高处有不少碗口粗的落叶松、白桦树和柞树,还一些叫不出名的小树乱七八糟无规则地生长着。
望着这样陡的山坡我有点犯嘀咕了:“这坡,我怎么上去啊?”一向要温度不要风度的我,今早怕冻着自己,出门时,把所有带去绒衣、毛衣、棉衣、毛裤、棉裤全部穿在了身上,走平路迈腿都感到很笨拙很吃力了,要爬上这样的山坡真有点困难。
还没等我回过神,地瓜、小武已经蹭蹭的爬到了很高的地方了。飘雪在下面挥手一边大声呼喊:“等等我们!”一边也不管不顾的往陡峭的山坡上爬,看他们都走了我也只能踉踉跄跄、四脚并用的跟着爬了上去。
竟然就这样,没有任何波折地我也爬到了半山腰,看看脚下的陡坡再也不想往上爬了。就找了一小块比较平整的地方站稳脚步,调好相机,等待着日出东方的那一瞬间的到来。
清晨的山谷宁静空旷。有积雪在山顶。风很大吹得我有点站立不稳。气温很低,握着相机的手也冻僵了。山路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4个人,站在这高高的山坡上,苍茫而悠远。此刻,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离我很远。那么的孤寂。
在风中等了15分钟左右,对面山的背面开始透出曙光。晴朗的日子,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片红色。前面开阔的原野上,远远还可以看见袅袅的白色浓雾在冉冉的蒸腾。刚才还寂静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早晨,在黎明的曙光中呈现了一线生机。
等了大约半个钟头,看到红红的旭日在一座小山的后面露出了小小的一角,接着一轮红霞,赛似刚从高炉里倾泻出来的钢水,照亮了半个天空。不一会儿,太阳从山的后面一跃而出,红得像一个柿子。才一会儿工夫,太阳褪下红装,穿上了金装。瞬间,金光万丈,大地变得一片光亮。山坡上的小树和高高的杂草也像涂上了金色,风吹过,微微摇晃着,犹如织锦上面一片金色的装饰图案。
突然间有点伤感。眼泪就这样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根河的清晨,那片神秘的蕴藏着无尽传说的土地,就那样没有任何准备地,拨动了我的心弦。
地瓜站在我们后面的山坡上,对着我和飘雪的背影,按动着快门。下山时我和飘雪围着地瓜要求他给我们看刚才给我们拍得照片什么模样。
相机的显示屏上是这样的画面,在金红色的阳光下,有两个背影坐在枯萎的草丛里看日出。一个背影穿着红衣围着天蓝和黄色相间的格子围巾。一个背影穿着白色的羽绒衣搭配着玫红色的大围巾。红红的朝阳映衬着一红一白两个背影,周边是杂乱的茅草,画面凋零而又明亮,颓败而有诗意。当显示屏上的照片一张张的翻动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又开始潮湿了。
摄影是黑暗状态中光在一瞬间投影的事情。但留下的却是带着阳光,混杂着花香和凉风,透射在灵魂里面的永久的画面。
早晨7点,带着清晨丰厚的收获我们往回返了。小车在原野上行驶,从车窗里看出去是无边无际的金黄色。远处是村落,太阳斜斜的照在小木屋冒着的白色炊烟上,那画面很像小时候画过的画一样在心头温暖的留存。前面白雪覆盖的原野,在太阳的照射下蒸腾出像白纱一样的雾气,在大地上轻柔的漂浮。
那个早晨,我还做了些什么我早已忘记了,只记得那片冬之斑斓的日出与白雪寒风中的色彩……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的,自自然然,任花开花落,草绿叶黄。就算萧瑟了岁月、零落了原野也不一定要觉得悲伤,甚至可以有一种淡淡的喜悦,似这风里若有若无的清香……